時空旅人修護師 還作品本來的樣子
- 屏風小編 
- 2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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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為時光似賊,墊腳尖悄然溜過,沒留痕跡。那天看葉昭旻帶隊到屏東縣典藏中心修護文物,才發現錯了。她手下是張大小約25號的油畫,因入藏32年已見黃斑,邊角亦有缺損,近視九百多度的修護師賴盈?,花了快兩天才抹除填平。她們像時空旅人一般,躡手躡腳回到創作那一刻,以棉棒一筆一筆拭除汙漬……帶回畫作原本的樣子。像是無名氏,在鎂光燈照不到的地方,再現了創作高光!
那天修護的油畫是畫家鍾榮的作品〈蔭〉。創作者以大塊綠色層加相疊,留住1993年創作時的南國風光。像〈蔭〉一樣的文物,典藏中心有3千餘件。從1984年,縣府文化處仍是文化中心時開始典藏入庫。文化處長吳明榮說,屏東縣立美術館全力改建中,明年啟用將舉辦首檔典藏展,即可一窺堂奧。

亮相前再對鏡
還其本來面目
而從庫房到展場,畫作風光登場前,最鮮為人知的基本功是修護。「這工作沒終點,一走上典藏之路即沒盡頭。」
「為了再現創作的高光時刻,不同物件得請不同團隊修護。」他舉例,像出身南州的行為藝術大師謝德慶,屏東典藏多幅其青春期的畫作,但素描紙上黃斑、霉斑甚至膠製痕跡明顯,最近即送擅長東西方紙質修護的正修科技大學幫忙修護。版畫家陳國展過世後,其家人將遺作捐給典藏中心,但部分裝裱未臻理想,也交給擅長裝裱的雲林科技大學修護。
畫家陳朝平的水墨畫〈鄉情〉,是接下來的修護重任。因為這畫長達三公尺,已達水墨畫最大的丈二整紙規格,得等修護團隊挪出紙牆才能排修。
屏東典藏館明年典藏展除向臺灣三大現代美術館商借藏品,另將分階段展出90餘件典藏品。其中,鍾榮的油畫〈蔭〉,以及原住民工藝師陳俊宏(Hung div‧Is ma ha san 宏迪夫‧伊斯瑪哈汕)在「屏東縣2002年原住民木雕獎」立體類首獎拿下的作品〈大武山狩獵勇士〉都已列入展出清單,是近期修護目標。
望聞問切 是呵護更是守護
葉昭旻那天帶隊到典藏中心,先拍下〈蔭〉及〈大武山狩獵勇士〉現況照片,建立修護基礎。接下來以紫外線檢視,看到畫作〈蔭〉左側到上緣有明顯螢光反應,放大發現有細微毛屑、霉斑,以及疑似報紙轉印字等污漬,此外,畫作右側另有幾塊指甲大小的缺損。
這工作沒終點,一走上典藏之路即沒盡頭。
重量逾20公斤的木雕作品〈大武山狩獵勇士〉雖有落塵堆積,但不嚴重,最讓人在意的是,23年前作品完成時勇士頭上有熊鷹羽飾,如今卻不見蹤影,仔細檢視可見到斷裂的半截熊鷹羽毛,但庫房中找不到缺損構件。

「修護過程就像醫師看診一樣。」葉昭旻說,修護師接到任務,會用盡方法檢視作品。過程中,紫外線、X光都可能派上用場。望聞問切如問診一般,甚至得查找創作發表時的照片、新聞報導以為比對,若創作者仍在世,必要時不排除親訪,「關鍵在確定創作發表時的原始樣貌,釐清有哪些是後來粘黏的,最後再以最低度介入的方式移除」。
「像〈蔭〉上有些轉印字,非常干擾視覺效果,幾乎可以肯定不是原創。」修護師簡弘鈞說,以往修護看過類似情形,他研判作品完成後曾用報紙包覆,或置放高溫環境,才造成字跡轉印。這些狀況都不算嚴重,他們曾搶救過日本畫家多多羅義雄的畫。畫作在草叢被找到,長青苔、有蟲卵,跟抹布一樣,還是救回來。

小心翼翼為當代 也為未來負責
他說得容易,但賴盈伃為了整張畫作上加起來不到一張郵票大小的毛屑、霉斑等污漬,花了快兩天。她得先用水、乙醇、丙酮等溶劑測試,看哪種可移除髒污又不損及顏料。這張長77.2公分、寬65公分的畫作,白藍紅黑綠等所有顏色測完已花半天。最後發現,有些污漬即使用丙酮也無法移除,僅能嘗試用刮刀刮除,但刮得掉髒污且不損及彩繪層,又是另一個功夫。
至於畫作中幾塊指甲大小的缺損,將以文物修護的全色法補上。葉昭旻解釋,所謂全色即是以點或線等畫法補上顏色,「修護後整體看不見缺損,但細看知道是後來增補,且需使用可移除的顏料,並留下記錄。萬一有天發現修錯了,可以再移除還其本來面目」。


那天在典藏中心,簡弘鈞為〈大武山狩獵勇士〉拍照、繪圖,將以竹片或號稱世界上最輕的木材巴沙木仿製缺損斷羽,還勇士英姿。
給最多做最少 他們企求原本的樣子
「我們很常形容修護師的工作像整形。」葉昭旻說,關鍵在整到什麼程度,「對我們來說越少處理越少干預,回復作品原始樣貌即是最好的方式。」她與簡弘鈞都是臺南藝術大學文物修護碩士,兩人原是學姐學弟。畢業後因工作結緣,結婚成為修護界夫妻檔。
「一起工作當然有意見不同的時候。」簡弘鈞笑說,那不是夫妻鬥嘴,是專業見解不同。最常碰到的是到底該修護到什麼程度?那時他們會坐下來談,設法回到創作的年代,遙想創作者的種種,讓文物回到該有的狀態。
「那種心情就跟父母一樣。」葉昭旻說,「我們設法給出最好的照顧,但還是尊重他自己的樣子。即使功成名就了,我們也隱身在背後,因為那都是它本來的樣子」。
出處:屏東本事2025秋季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