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初,颱風卻接踵而至,生態已不再是世人所認知的生態,環境更超越了長年的經驗法則。
在30公頃的永盛林業苗圃裡,59年次的林明宗,站在一棵挺拔入天的紅柴前,「這棵樹的樹齡比我年紀還大了吧!我從小就在樹下玩,是鎮園之寶」,在這處有半世紀歷史的私人苗圃裡,負起南台灣景觀樹的選種、育苗、造林的責任,是屏東原生種毛柿、瓊崖海棠等著名行道樹的娘家。
過去半世紀,永盛的種苗,在屏東的道路、公園、海濱……落地生根。30多年前,屏東「種樹百里」成為台灣景觀公路的代表,如今一到夏季,恆春五里亭路邊,數百棵瓊崖海棠盛開,千萬朵小白花如同小燈泡散發璀璨,從5月到6月點亮恆春城外通往機場的觀光大道,與眾不同的美麗行道樹,總能吸引旅人的目光。
林明宗是個典型的造林人,半世紀前,雙親從中部的林場轉到南台灣發展,落腳鹽埔鄉。在香蕉崩盤的60年代,父親一塊地接一塊地的收購棄種的香蕉田,拼接成30公頃的大苗圃,開始育苗工作,嫁出去的幼苗現都已是5、60年的成樹,蔚成一片又一片林。
身為台灣造林第三代,聚焦在樹木採種及育苗,林明宗率領團隊,栽下一棵棵不起眼的小苗,延續了林業的生存命脈。

過去,鬱密森林中的樹種為了傳宗接代,常需借助風力、昆蟲、鳥類、飛鼠、猴子,甚至山豬的一臂之力,以散播到遠處。為了造林復育,人類也扮演起媒介,採種人與苗圃業者當起「森林接生婆」,為種子與土地進行媒妁,將種原傳到更遠的地方。
林明宗說,採種必須先挑選優良母樹,相中強壯且無病蟲害的母株,在合適的時期採種,回來清洗整理,視種子的特質,儲存類型大致分3種做法,一種是即採即播,熱帶異儲型的黃連木和毛柿果實不耐久放需當下處理,另一種是完全乾燥殺菌後,低溫就能長久存放,目前最搶手的相思樹種子若存放得當,放個20幾年都沒問題,諾亞方舟般的種子庫亦是正儲型的儲存型態。
但,若是高山種子如肖楠、扁柏,其種子儲存在負5到負20度的低溫,乾燥冷藏後再進行後續的育苗。
屏東樹木採種地點集中在台糖屏東區處所轄地區及農業生物技術園區等地,這兩個地區採種以瓊崖海棠、光蠟樹、水黃皮、無患子等台灣原生樹種為大宗。
林明宗透露,採種的判斷非常仰賴經驗值,若以肉眼初判,通常果實表皮轉色到咖啡色澤,輕晃樹體果實會掉落,鳥禽啄食地上落果等均是判斷的指標,而採種育苗最怕遇到的就是俗稱「啞巴」的空包彈。
事實上,影響種子發芽的因素太多,育苗時最重視的就是發芽率,即使像他們這樣的育苗老店,也曾遇過不良黃連木發芽率連1成不到,最後的秘密武器就是向專業採種人購買,這類發芽率可達70~80%,他深嘆,「一般人的刻板印象都覺得種樹哪有什麼難的,其實冷門的林業學問太深、太廣,一輩子也學不完。」

身為種樹的男人,從一顆籽,長成一棵樹,慢慢蔚成一片林,期盼長成一座森,親手採種、育苗、種樹,對林木的情感微妙又深厚,像是樹木的父親,總想替它們找到好歸宿,好好地把樹女兒嫁出去,讓樹木落地生根,開始另一個新的生命循環。
走在樹林之中,林明宗指著前方的一片毛柿林說,屏東市中山路二側的毛柿樹,是珍貴行道景觀,其實也都是這處毛柿林的兄弟姊妹,「毛柿質地堅硬,生長速度慢,挺拔高挑,是我眼中的樹木帝王,加上不易有蟲害,落葉少,非常適合作為屏東的代表樹」。
「植物要找到它的最適性,否則事倍功半」。林明宗說,原生植物在本土環境長期演化,具有較好的環境適應性、較佳的生態效益與易於管理維護等優良的栽培特性,且較不易有病蟲害,可以減少噴藥次數,管理成本相對低,對環境及人都相對友善。推動適地適種的林明宗舉例,瓊崖海棠的種子算容易取得,但因賞識的人仍屬少數,是一種值得推廣的樹種。

此外,類似防風抗旱的木麻黃或具觀賞價值的黃金風鈴木、阿勃勒等外來種,各具功能,且馴化多年,這些植物新住民已適合在台灣生根。
為了搶救台灣原始林相之美,農業部在2019年啟動方舟計畫,4年投入新台幣4億元,展開採集、保存及繁殖,預計至少復育55%,也就是超過500種台灣受威脅的特有植物,全台都是重要的保育基地。
林明宗觀察,台灣林業正進入關鍵的轉型期。政府目前正在研擬新的6年獎勵造林政策,條件也比新的政策吸引人,業界正在密切觀察未來的林業走向,準備走入全新的美麗新世界。
找到對的位置,讓一切都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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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東縣鹽埔鄉四維路126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