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去「正發行」腦海總出現幻想，以為會遇到白先勇小說《台北人》裡的人，不一定是哪位，但衣著講究顯出不凡身世，讓人看了會「哇」一聲……這想像沒成真，畢竟時代不同了。但老闆郭豐榮說，以前在中央市場有，裁縫師要幫官夫人訂製衣服，多會帶布料到店裡找配件，「光鈕扣就要花一二小時一組一組試，這讓師傅最頭痛，頭殼帽咧燒」。
那是快時尚未出現的年代，正發行開在中央第四商場。十坪不到店面專賣裁縫配件，最大宗是鈕扣，此外，花邊、裡布、拉鍊……義大利、英國、日本、韓國進口，台灣本地生產，應有盡有，鼎盛時還僱兩名員工。
「最早我媽開門市，我爸開鈕扣工廠。」郭豐榮說起五六十年前的事，「那時父母親合作，一個顧店一個全省跑賣扣子，工廠一開始生產塑膠鈕扣，但到Poly鈕扣碰上瓶頸，砸很多錢買機器升不上去。」差不多他高中就關了。
儘管如此，配件行生意還是不錯，「那時連台北貿易商都說，奇怪！你們南部消費能力怎麼這麼好。」郭豐榮透露，他爸取店名正發即是正正當當發財的意思。
服飾配件上的獨一無二
那個年代訂做衣服前，師傅會帶布料上門，「就像手錶鑽戒，陳列跟穿戴不一樣。」郭豐榮說，「得依客人年紀、穿著場合，一組一組幫師傅試搭，到最後師傅會嚇一跳，說怎麼這麼好看，那就對了。」
那天他拉開店裡木抽屜拿出鈕扣，果然讓人「哇」一聲。令人眼睛一亮的義大利鈕扣，差不多五元硬幣大小，半圓弧表面竟能拉出金絲線，讓人想到以蛇髮女妖梅杜莎為標誌的凡賽斯，遙想時尚之都。英國進口是另種風格，乍看是木質，扣面有繁複但工整的曲線，典雅卻不張揚。日本鈕扣當然以珍珠扣最過目難忘，看來像天然珍珠打磨，是東方專屬的奢華。
「還有施華洛世奇啊！」郭豐榮拿出紙盒裡的水晶扣，閃亮光澤讓人誤以為是墜飾，沒想到只是扣子，「像義大利手工西阿給（日語しあげ，意指最後經人工修飾表面）的鈕扣，一顆就要一百多塊。有時一件衣服單鈕扣就要上千元，但值得，畫龍點睛嘛！絕不撞衫。」
但這門生意，家人三十年前就看出不能做了。他大哥沒出國時，把商場兩個店鋪轉租，另租一個角落作生意。他赴美後，郭豐榮接手，始終覺得店鋪位置很差，「客人一進門就罵，說很難進出，我也替他們委屈」。
帶著傻勁循著父母足跡前進
他想離開市場找店面，忍快二十年，總算挨到房價低點搬出來。家人都覺得這行業不行了，幹嘛還花錢花精神，「最後算逼宮喔，要媽媽放手」，才搬到離市場不到五百公尺的林森路。
那天在店裡，串流音樂不停播放，聽來有點慵懶閒散像巴薩諾瓦。店裡四五名女生拿棒針勾毛線，讓人想說話都得壓低音量以免不雅。郭豐榮說自己有傻勁，似為強調真傻還連說兩次。他說家裡都是女性有企圖心，太太花十年學功夫，如今是編織老師。他們一個教編織一個管店，仍是夫妻經營，像踩著爸媽的足跡。
郭豐榮說，現在滿街男女老少穿著多是運動風，不精緻也沒特色。雖然那才是熱門流行，但他仍想追求獨特。「可能比較浪漫也理想化，覺得生活能過就好，沒想發大財。」是啊，還是正正當當好，也許有天環境變了，時尚終會再來，誰知道！
正發行
屏東市林森路83-1號
08-7324530
出處：Amazing Pingtung 2024/02月號 屏東市中央市場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