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茂種子行」在屏東中央市場算異數。六十多年來，五六家同行多歇業了，它仍開著；看似沒遠景，店鋪卻從一個增加到三個。這情勢很像科幻小說《三體》的情節──人類歷經浩劫在宇宙漂流，即使靠核融合飛行器航向新星球，最終仍得靠種籽繁衍莊稼才能活。第四代經營者沈炳志也認為，「一粒籽一欉菜！」除非人類不再耕作，不然這行不會消失。
百茂在中央第二商場，父祖輩最早在舊市場賣種子雜穀，因市場拆除才轉進中央市場。沈炳志印象很深，小學四年級前住在店鋪上夾層，「洗澡在店鋪後拉簾子，半夜尿急得衝公廁」，那時媽媽顧店，爸爸都在外批發買貨。
一賣五代的種子行
曾祖父開基交給阿公阿嬤，當年政府發的度量衡木盒也保存至今。沈炳志當兵退伍接下家業，女兒沈姿妘五年前回來幫忙，種籽一賣也五代。
這天去種子行，入眼盡是瓶裝罐裝或夾鍊袋分裝的種籽，倒一點在手掌，小如芝麻，有些質量輕如香菜籽，像用黑筆在掌心點幾下，幾乎感覺不到重量。外行人看不出差別，僅大小顏色深淺，圓或尖點。那一刻更體會，神話中美女賽姬為了尋找愛人邱比特，面臨愛神維納斯──把七種混雜榖物分門別類──的考驗，有多艱難。
沈炳志說，店裡種籽至少兩三百種，但僅粗略概分，像白菜又分冬天或夏天栽種，台灣或進口，蘿蔔一年四季品種也不同。便宜種籽像白菜油菜一斤幾百塊，當紅搶手如雪翠高麗菜，一千粒約一千七，高檔如番茄特殊品種聖女、橙蜜三兩要兩萬，店裡都能找到。
「阿公阿嬤經營時，菜販凌晨載貨到市場，常常凌晨兩三點就敲門，」他記得，「他們從清晨六點半做到凌晨，幾乎全年無休，從車城恆春到台東花蓮都有客戶。」但市場後來被育苗場瓜分，像高麗菜從籽起種，回收要三個月，菜苗僅兩個月，雖然價差十倍，但收成差二十幾天，有些人就不再上門。
百茂後來兼做雜榖，彌補萎縮市場，種類也有五六十種。像綠豆有分毛綠、油綠，大顆、小顆，出廠有無分級選別，台灣本土或澳洲、緬甸、泰國。煮湯或打冰砂乍看沒差，但成本差很多。再像花生，每年有新舊兩期，新品煮湯或包粽子易爛……這種種貨色，店門一開都得備齊。
種下農業的種子
「種子行不只賣種籽，一分地該用多少，怎麼顧，這季節適不適合都要懂，」沈炳志說，「這行賣信用，人家買籽，辛苦栽種一季沒收成就完了。」他們遇過一次，有家中部公司推銷新種山東白菜籽，說在中部很好種，他們收籽也賣了。但一位菜農種很久卻沒包，後來才發現是中南部溫差造成，幸好沒多久寒流來了，不然真對不起人家。
沈炳志說，阿嬤當年租兩個店鋪打算傳給爸爸跟叔叔，因叔叔未經營，他們才有兩個。後來他各賣種籽、雜榖，又新租一處當倉庫，鋪位增加到三個。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注定，他剛好生三個，跟阿嬤的盤算很像，隱然又是為下一代打算的佈局。
「我是缺工才回來，沒想那麼多。」沈姿妘聽到這麼說。倒是沈炳志想的開，說「年輕人沒興趣不勉強就收起來。」他話這麼說，但其實有信心，相信時代再變，只要作農不消失，不管在哪，種子都會長出希望！
百茂種子行
屏東市中央第二商場24號
08-7325338
出處：Amazing Pingtung 2024/02月號 屏東市中央市場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