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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家相片屏風小編

人終究離不開土 用最「土」的方式找答案

魯拉登─藝術工坊

雷斌




用最「土」的方式找答案

冬末,陽光燦亮,本就該上山,

來到儘可能接觸天的地方,腳底油門不能鬆的往上衝,

停歇在地磨兒國小旁的停車場,

應該是得到祖靈的祝福,才能在陽光陪伴下,

來到那一棟有陶、土、木、鐵的房舍,

粗礦中的細膩,一眼就能認出主人的藝術身分,

這正是陶藝家雷斌的工作室,

準備帶領孩子們玩土撒野的基地。

 

入口處,陶壺正在煙燻,白煙與黑陶靜靜地舞著;窗台旁,二只素燒陶正與陽光對唱情歌,成為整個空間裡的流動,一吞一吐,一吸一納,再急的心都會不由自主地靜下來。


論陶,終歸要回到源頭,從「土」下手,用身體觸摸,體現當下,於是,陶藝家雷斌開了一系列陶藝課,刻意將重心放在一般陶藝課程略過卻無比重要的前端,就是認識土壤,所以這一次,回到人類發展聚落文明開端之一的土,跨出那道檻。


在一般人的記憶裡,土壤尋常無奇,其實,光是顏色、質地、特性……就是一門浩瀚的土壤學,1972年出生的雷斌(瑪斯斯格‧金錄兒),父親是「排灣族琉璃珠之父」雷賜(巫瑪斯‧金錄兒),他受父親影響,自然而然地投入排灣族的文化與創作,其中,父親輕輕掠過的陶壺,卻對他發出了強烈的召喚。


陶壺 連結土地、生活與自己觸媒


雷斌從高中時期意識到古陶壺的存在後,透過摸索、田調、實作,開始以土創作的日子,終日與土為伍,跟著土壤不斷的變化,土,就此成為連結自己、文化、生活與環境的觸媒。


1999年成立魯拉登藝術工坊,一股腦地鑽入古陶壺研究,2003年成功自製出第一只傳統陶壺。陶壺做久了,自身觀點、特質不知不覺地投射其中,2006年開始,雷斌除了延續陶壺既有的形制,還做出了雙口壺、三口壺、人首壺等變體壺,自此,刻劃在陶壺上的雷斌性格日益顯著。


傳統陶壺研製已經24年,在地磨兒部落外緣的工作室,既是陶壺的實驗室,也是壺的住居地,各種樣態、大小、階段的陶壺,或完整或破碎或重構地散落在空間,嚴格來說,人反而是這件工作室的配件,是最違和的存在。


這間屋內的陶皿雖然各有自己的性格,但,最大的共通點是沒上釉,雷斌直言,「我就喜歡土本來的樣子」。



總是在實作中找答案的雷斌發現,所謂的「黑」陶壺其實是因為窯燒時的火焰煙燻滾動而沾染上的燻黑色彩,那應該是一種混合了橘黑灰的斑駁狀態,雷斌以為這才是排灣族陶壺最自然原初的色彩。


於是,製陶最重要的心臟―窯,除了窯燒外,在過程中產生的落灰、火焰與煙燻,成為賦予陶壺自然質地的必要存在,甚至不惜擊碎稀有的古陶壺,以求確實掌握材質的樣態,從壺體、壺型、各種功能性變化、以及燒製火候的控制,來決定成品的最終處理。


追求陶壺的前世 就得從認識土壤開始



為了追尋陶壺的前世,雷斌一路向上,朝著根源不斷深究,在土壤裡找答案,他用腳踏查,用手揉捏,在一步步探尋的路徑上,發現了土壤原本的顏色,接觸愈多土壤,身體的覺察力愈強,前方的路徑由模糊轉趨清晰。


最初,他訪查得知,部落居民會在近郊的河床中掏取土壤製陶,但他實驗結果卻不盡理想,於是,他孤身翻挖歷史文獻與周遭環境,多年的徒勞無功卻未讓他就此打住,直接採用進口陶土省錢又省事,祖靈的家屋怎麼能夠沒有傳統領域裡的土壤,這樣的心念讓他尋土的念頭不曾中斷。


10餘年前的莫拉克風災,部落岩壁坍塌裸露,卻為古陶壺開啟生機,雷斌意外覓得二處適合煉陶的土壤,在取得地主同意後取土,尋土之旅總算沒白費,灰色的黏質土壤,成為地磨兒的在地代表,這下子終於能夠使用部落的土壤燒陶,說在地的故事。


不過,雷斌不是為了在地而在地的信仰者,他在採集部落的土壤後,與外地的土壤進行各種土質測試,找出它們的差別與合適用法,練製調配後成為創作陶壺時的主要素材,然後,讓單純又深厚的土壤交融,創造一只只陶壺,成為思想的載體。


覓土、煉土、陶燒……從無到有的過程中,雷斌不再將土壤視為理所當然,而是以土為師,窮究箇中道理,雷斌看到了原住民族的文化藝術、經濟生活與山林有不可分割的連結,於是開始透過各種課程讓學員從認識土壤開始,進入另一種對話。




陶藝創作先想辦法與土混熟


於是雷斌開始與公部門、學校合作,推出獨一無二的陶藝課,將課程延伸到最前端的土壤學,讓陶藝創作從認識土壤開始。


只要外在條件許可,他總會帶著學員上山採集使用的黏土,在過程中,雷斌不忘導入各種土壤知識,他以麵粉為喻,初採回的土壤,富含了礦物質等元素,需要給它一段時間甦醒,醒土後更能展現土壤原本的特質。


雷斌安排學員體驗一場土的課程,包括敲打、選篩、調和、手捏、腳踏等過程,每個步驟其實都是一種枷鎖的解除,直接與土壤對話。


一開始,學員們拿起木槌敲碎土塊,拿網篩篩去碎石等雜質,然後,調和不同特質的土壤,加入適量水分後,才慢慢步入煉土程序。


在所謂的文明世界裡,玩土竟然是不乾淨的,打小被教育不能弄髒自己的學員不敢碰土,深怕弄髒自己的手,遑論脫下鞋襪玩土,雷斌深諳這種心理,他刻意引導,一開始學員們只敢怯生生地碰一下土,但,人終究離不開土,身為人的本能,很快就和土混熟了,「當土不會沾黏在手上就差不多了。」



人與土的對話就從踩踏開始


雷斌趁勝追擊,親身示範「菊式踩踏法」,用小碎步方式反覆踩踏,讓土壤變得扎實,學員就這樣慢慢將一盤散沙揉成土團,不論大人或小孩都忘了束縛,忘了最初「很噁」的印象,反而直呼好好玩。


好不容易把學員領進工作室,又是另一個與陶土對話的旅程,人人開始運用分配到的土塊,以十指和土做進一步接觸。


雷斌以陶皿的剖面圖解說土團的處理,然後示範將土團揉成牛角狀,有些玩心大起的學員們卻自顧玩手邊的土團,「雷斌忍不住提醒土團不能捏揉太久,不然很容易裂開……」但玩土玩出興趣的學員根本聽不進去,早被眼前的土團吸走全部的注意力。


最後,在雷斌的帶領下,學員重回課程正軌,取土後,重拍成圓形,以手為工具,運用大拇指與食指塑口,土團隨著捏塑者的創意與手技,以各種饒富趣味的器皿再生。


對雷斌而言,製作陶壺是一種以身體為刻度的文化沉浸,在歷史的沉積中進行蒐集與挖掘,透過土壤的溯源,在重製與崩解之間找到回家的路,如今,他不吝將自己的路徑分享給更多人,讓人人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路。


出處:屏東本事2023冬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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